13. 猪倌言时(2/2)
看着那袖中骚动不安的小手,言时心里门儿清,“我不喜甜食,这些栗子又实在太多,只好拜托二妹妹帮分担一二。”
江窈咽了口唾沫,手重新从袖中伸出,“那就谢谢言时哥哥了!”
“不必客气。”言时动手替她把纸包上绑着的草绳解开,修如玉竹的手指拨弄着粗糙的草绳和油纸,格外赏心悦目。
是种不带矫饰、干净自然的美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胖手,二者间大概是深山美玉同泥中莲藕的区别。
言时已体贴地替她把栗子剥了开,递到她跟前,“二妹妹,尝一尝。”
江窈看着那颗躺在言时洁白手心的栗子,生出了暴殄天物的错觉,她小心接过来,珍而重之地放入口中。
“味道如何?”他不错眼地观她神情。
江窈光顾着嚼栗子,腾不出嘴,便猛点着头回应。
言时这才又剥了一颗,递给江窈。
江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“谢谢”,忙接过去塞进嘴里,巴掌大的脸蛋,仅仅是两颗栗子就鼓得如同两腮各养了只河豚。
这似乎让言时极为满足,他剥栗子的手动更更快了,待江窈咽下口中的栗子时,她面前又多了好几颗剥好的。
为了不辜负言时,她只能埋头苦吃。
“好了,栗子吃多了易积食。”言时一面说话,一面收拾桌上的栗壳,拾掇停当后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碎屑。
闲下来后,他开始观摩江窈吃板栗的样子,看得江窈不自在地停了下来,“言时哥哥,我的吃相是不是不太好?”
书院对学子的仪态举止要求严格,站有站相坐有坐相,饮食细嚼慢咽,像江窈那样狼吞虎咽肯定是不行的。
言时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看二妹妹吃东西,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雪兔。”
哦。
江窈嚼板栗的嘴停了下来,敢情他这是借着自己重温儿时养兔时光。
她慢慢咽下口中的栗子,整了整帽子和衣襟,端起大家闺秀的姿态来。
言时不再揶揄她,转而问道:“敢问二妹妹,方才那个梦里,你我二人可是金榜题名了?”
他说这话时神态认真,好似他们在谈论的不是个梦,而是真实的经历。
江窈信口胡诌道:“言时哥哥高中了,丑长生落榜了。”
其实她哪有做什么梦?
只不过是困迷糊了,把前世今生相似的记忆弄混了。
那时长生哥哥喜欢用树枝在地上写字。
江窈不明所以,“村子里的人都不识字,长生哥哥你练字做甚么?”
长生写写画画的手仍未停下,只抬眸看了江窈一眼:“我怕太久不温书,将来有朝一日出去了会忘记自己曾识过字。”
江窈沉默了。
彼时距她来到牙山村已过去了两年,那次为了给长生求饶喊了姜叔一声爹爹后,她只能继续喊下去。
喊着喊着,渐渐也就习惯了。
每多喊一次,尴尬和不自在便少一分,倒不是她心底真认了姜叔夫妻做爹娘,而是出去的希望渺茫,她开始妥协。
然而长生的一句话让江窈心里又燃起希冀,可她不敢奢望,便问长生:“我们真的还能出去吗?”
长生笃定道:“一定可以的。”
江窈那会已经十一岁了,整整两年,她的个头却分毫未长。
她竭力抻了抻右腿,无望涌上喉头。
不仅没长高,右脚还越来越僵硬,这两个月时常感到发麻无力,前几日打碎碗踩到了碎瓷片,她竟毫无察觉。
最后还是珍婶发觉了,夫妇俩连夜背着她去隔壁山头找土郎中。土郎中称她大概是患了痹症,让她做好可能会半身不遂的准备。
放羊回去的路上,回想起此事,江窈趴在长生背上低声道:“那我就在村子里等着长生哥哥出去以后,给我搬来救兵。”
长生的步子顿住了,“我会带着妹妹一起出去的。”
江窈摇了摇头,“我马上就成瘸子了。”
少年把背上的小小身板往上托了托,“妹妹很轻,我背着走上十里地也不碍事。”
江窈沉默着搂住他的脖子。
“这些事交给我去想办法,但在那之前,妹妹不能打退堂鼓。”长生说。
在长生的勉励下,江窈开始同他一起练字温书,大概她真不是读书的料子,前世十一岁了,一练字也总是犯困。
方才打瞌睡时宛如前世,才有了后来的嘴瓢,那一刻,她是真分不清哪个才是梦。
言时当她是在为梦里名落孙山而难过,宽慰道:“托二妹妹吉言,我定会用心读书,将来金榜题名。”
江窈笑了,“那我就等着言时哥哥高中状元,我好沾光,混个状元妹妹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