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. 嫁衣(2/2)
“你怎这般猴急?”寄月低声嗔怪,“都说成婚选得好日子才会白头偕老,要是选错了日子,只会成一对怨偶。”
她柔声说的这句“白头偕老”让青年心中一软,脑中竟闪过了她同他喝交杯酒,与他举案齐眉的幻象。
起初他不解,自己怎会有眷恋儿女情长的一日?但他素来能自我开解,一定是夺人所爱的占有欲在作祟。
如此一想,青年眼里漾起笑意。
他弯下腰,眉眼与她的齐平,寄月木楞地看着他,从前只觉得他俊美,但这会儿细看,不止是美。
他不使坏的时候,单看那双眼,眸中波光澄澈,暖意融融,就跟他那匹骏马的眼一样,纯良温和,甚至有些无辜。
但他的唇线条分明,半点不含糊暧昧,显得凌厉凉薄,唇角天生上扬,颜色比姑娘家还要红上三分,添了些风流魅惑,
这样的唇长在女子脸上是冷艳,到了他这儿,就有些捉摸不透的神秘,配合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,有种似神似魔的矛盾感。
每次他一勾起嘴角,她心里就没来由地在打鼓,总感觉他又要戏谑自己。
她正腹诽着,陈昀之的唇角还真上扬了,一阵不安从心头窜上,惶惶然抬眼看他,那眼里的清澈无害被调侃揶揄取代了,寄月往后缩了缩身子,“你,你想干嘛?”
这回陈昀之倒君子得很,他分毫未动,“不干嘛,只是见您一直盯着晚辈的嘴唇看,还以为小夫人您是欲求不满。”
“你这人怎没个正形!”
寄月怒极,他说话总是这样,明明什么也没说,听上去却比虎狼还猛。
“不逗你了。”陈昀之把她因刚起床而凌乱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,“反正七夕还有月余,那就过几日再置办嫁衣,到时牛郎织女鹊桥相会,小夫人和我……洞房花烛。”
寄月恼羞成怒,抓起榻上的软枕就往他身上砸,陈昀之也不恼,笑着将枕头接住,再放到榻上,整整齐齐地摆好。
一本正经道:“这铁梨木的卧榻买得好,只是还缺一床鸳鸯喜被。”
*
寄月原本下定决心,不再搭理陈昀之,连去成衣铺子也不要他接送。
谁料陈昀之先发制人,自那日后,再也未戏弄过她,举止得体,有礼有节,挑不出一丝错处,又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。
后来没法子,喜被嫁衣都买了。
因为害羞,寄月甚至不敢在嫁衣店多逗留,生怕他当着外人的面叫她“夫人”,这比要她的小命还可怕。
越是怕什么,越来什么。
回程的路上,李府的马车经过,看到她时,车停了下来,寄月还以为是李夫人,不曾想却是李祁愈。
他的面色虽还是苍白得可怕,但嘴唇却有了一点点聊胜于无的血色。
寄月欣喜地同他问候,“李公子。”
“寄月姑娘。”李祁愈从轿中探出身子,笑意融融,“姑娘怎会在此?”
“我来置办些东西。”寄月难以为颜,眼神飘向别处,委婉地回答他。
李祁愈微微点头,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陈昀之身上,“多日不见,陈大夫可还好?”
寄月未曾想到他们二人竟然认识。
陈昀之面色仍是淡淡的,略一颔首,“还有些事,先走一步。”
李祁愈笑着同他告辞。
他们刚走出几步,李祁愈忽又叫住陈昀之,“此前去医馆中,听说陈大夫不再从医了,不知可斗胆问一句,这是为何?”
寄月瞧得出来他们从前有些私交,但看陈昀之如今冷淡的态度,又不太笃定。
陈昀之顿了顿,头也不回,“在下自知没有仁心,不配为医者。”
李祁愈不再询问,他既说不再行医,也不再叫他陈大夫,只道,“三百六十行皆能出状元,那便祝陈公子未来事事顺遂。”
陈昀之略微回身,“多谢。”而后温柔地牵过寄月的手,“夫人,我们走吧。”
寄月简直没脸再看李祁愈,未婚男女还未成婚就一口一个“夫人”,实在太过荒唐。
马车上李祁愈还望着那远去的一双人,青年身如玉树,女子娉娉婷婷,走着走着那郎君低下头附耳对姑娘说了句话,羞得姑娘急急将交握的手松开。
“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……”李祁愈低声自语,俄而收回目光,垂睫将轿帘拉上。
“公子,还去东街成衣铺子附近的食肆买糖水么?”车夫朝着轿内的人征询。
没有得到回应,须臾之后清清淡淡的声音才传了出来。
“不了,回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