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（1/1）
夜幕下的526基地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，这次基地里派出了大部分的精干人员前往市区参与攻击，午后战斗打响后，市郊的两个联络点就用电台向基地报告了攻击已经开始的消息，整个基地的人都欢欣鼓舞起来，他们认为这次准备充分，计划周密，必定可以一举成功，他们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胜利的消息传来。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任何回信，联络点汇报说市区入口通道都已经戒严，暂时不能入城，市区里的枪炮声已经平息，这样看来凶多吉少，众人的心里不禁一沉，他们预感到希望恐怕要破灭。
黄昏的时候，电视上面播放了官方的通告，FHA已经全军覆灭，基地的人们顿时痛哭失声，他们又失去了很多战友和朋友。林志宏担心张文武的安危，同时也挂念林越和高小波，他让电台联系张文武，却是没有任何回应，他又吩咐联系市郊的几个联络点，也是联系不上，技术人员告诉他，电台里一直收到微弱的白噪声信号，他们推测东安市区里已经启动了全频道的电磁屏蔽。基地留守的三个委员急得毫无睡意，他们在会议室里焦急等待着，凌晨2点多，噩耗传来，让他们悲伤的心情更进一步。电视上在紧急插播新闻，各个频道都在反复播放的那两个自杀视频，还有新闻记者跟着士兵和警察一起在现场拍摄的视频和照片，当看到张文武吞下药片死去的场景时，常萍脸色发白，眼泪夺眶而出，林志宏更是老泪纵横，他急火攻心，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，当即昏了过去。
当林志宏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，已是日上三竿，窗户外面正是阳光明媚，他躺在床上，床前的常萍和李清风正关切地看着他。常萍擦去眼角的泪痕说：“老林，你总算醒了，我们俩都快急死了！事情既然已经发生，你也不要过于伤心难过，还是要振作起来。现在基地的人都知道了，大家的情绪很低落，我们都指望着你带领和鼓舞我们继续战斗呢。”李清风也安慰道：“是啊，再说你还有黄磊呀，我们在紧急委内部还有这个最重要的内应。”提到自己的儿子黄磊，林志宏的精神振作了些，他知道现在自己必须要强打精神，基地里还有几百号人，几百双眼睛现在正在看着他，他叹道：“天命如此啊！不管怎样，我们唯有尽人事了。”
他起身走到外间的桌边坐下，常萍给他端来一碗热粥，林志宏小口小口地喝着，他显然在思索，眉头越皱越紧，突然他停下来，他问李清风：“现在电视上还在播放那两条视频吗？”李清风说：“应该是的，我让他们把电视都关了，怕基地里的人看多了削弱士气。”林志宏说：“你让技术人员把视频和官宣的报道挑重要的录下来，等会儿拿过来，我要看。”李清风有些奇怪，欲言又止，但还是答应着离去。一个小时后，他带回来一个老旧的录像机和录像带，基地里只有这种年代久远的视频录播设备，他连好线开始播放录像带。林志宏手里拿着遥控器，把那两条视频翻来覆去地看了三四遍，然后他让画面定格，他对常萍和李清风说：“我和张文武认识快十年了，我很熟悉他的性格，他绝不是那种胆小懦弱，事情失败就要自杀的人，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。他们这两组人在同一时间自杀，还拍下视频公布于众，实在奇怪，不合情理。”
常萍和李清风只是静静地听着，他们也在努力思索林志宏的话，李清风刚加入基地才半年，他仅仅见过张文武一次，谈不上有多熟悉，但是常萍和张文武是高中同学，他们认识足有二十多年，这时候她也觉得林志宏说的在理，记忆中的张文武可不是这样轻易认输的人。林志宏继续说：“更奇怪的是这两组人自杀的地点，你们看。”他拿出一张大幅的东安市区地图铺在桌面上，他用笔在地图上标示出两个小圆圈，说道：“张文武自杀的地点在城北的商务区，这里是新区，全是写字楼，正值深夜，应该很少有人。另一组人自杀的地点在城南的物流园，这两个位置一南一北，相隔甚远。如果说紧急委在全城搜捕他们，他们分头逃走，却逃到这两个地方，特别是城北的商务办公区，怎么都不像是张文武在视频里说的，走投无路，不想再逃，倒像是......”
李清风在一旁接上话说:“倒像是他们刻意选择的地点。”林志宏的身体猛得一征，他呆呆地坐着，常萍问：“你想到了什么？”林志宏起身从柜子底下翻出一本薄薄的笔记本放在桌上，那个笔记本纸面发黄，看起来保存了很久，林志宏说：“上次你们听到林越讲过那本笔记本的内容，最后面有一句话‘未完待续’，那本笔记本是被吴凡藏在月亮湾村的一个地道中的，里面的内容显然还没有写完，但是林越一直没有找到第二本笔记，后来他注意到最后一段话中的‘举头三尺有神明’，他突发奇想，又回到那条地道，就在他首次发现笔记本的那个位置，在头顶洞壁上，他终于找到了第二本笔记，就是这一本，你们一起看看吧。”
常萍和李清风凑在一起，两人翻开那本笔记本，里面的内容只有五页纸，简而言之，吴凡在书中写到：“我虽然在系统中植入了‘勇者’，它可以限制小妹的算力速度，但是我必须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形，那就是如果小妹最终用某种方法解开了‘勇者’的密码，这样人类就再也无法制约她了。所以我在编写‘勇者’时，实际使用了双重代码函数，有一段隐藏在‘勇者’之下的代码，我称它为‘沉睡者’。‘勇者’在系统中不断地复制和传播，拖慢小妹的运行速度，相反‘沉睡者’却没有任何动作，实际上‘沉睡者’算得上是‘勇者’的负反馈函数，一旦‘勇者’被解除密码和被清除，‘沉睡者’就将被激活。‘沉睡者’的命令很简单，就是找出小妹可能的弱点，然后择机把信息发送给FHA的任何一位成员。由于‘沉睡者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休眠状态，没有太大动作，小妹将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，就算她发现一些异常的零散代码和数据，她也必定会以为这只是以前‘勇者’遗留下来的数据残片。我也不知道‘沉睡者’是否能够长期隐藏在小妹的服务器核心之中，也不知道它能否成功完成使命以及具体如何执行，但我只能尽力这样做，但愿‘沉睡者’永远不会被激活。”
看完之后，常萍和李清风沉默良久，他们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，几个月前第一次听到林越讲述第一本笔记中的内容时，他们也是这般神情。常萍说：“这样说来，凌小妹重启服务器以后，‘勇者’被删除，‘沉睡者’就自动启动了。”李清风接着说：“然后‘沉睡者’可能发现了什么，想办法把信息发给FHA的人,张文武他们的自杀视频，其实是想给我们传递信息，对吗？”林志宏点头说：“我猜是这样的，这样就解释得通了。”常萍皱眉道：“不对，按照官方的说法，进攻四方大厦的同志们都已经牺牲，‘沉睡者’又是怎么传送信息的呢？信息又是怎样在短短的数个小时以内，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传到张文武他们手里的呢？”李清风说：“这个问题先不用想，假设我们刚才的猜想是正确的，我们先看看张文武试图传送给我们的信息是什么？”
三个人又开始反复播放那两条视频，李清风毕竟以前做过刑政工作，逻辑分析能力强，再加上他年轻一些，脑子转得快，他盯着画面，不时地定格，然后播放，再播放，最后定格的画面停在那两张图像上面，一张是张文武背后的办公室墙上的‘凯东贸易商行’，另一张是墙上的字符‘海通物流2-17档口’。他的眼睛一亮，站起身拿起电话，他打给技术工程师说：“赶快查找两个具体地址，包括详细的房间号都需要，第一个是凯东贸易商行，应该在城北商务区，第二个是海通物流，应该在城南保山街道的物流园，很可能是2-17档口。立即去查，就算冒险用一下互联网也可以的。”
不到15分钟，技术工程师送来了一张纸，李清风把纸放在桌上，他们看到纸上写着“海东贸易商行，新区北大街30号12楼16室；海通物流，保山街道东105号2号楼17档口。”李清风感觉到真相越来越近了，他盯着纸条看了不到两分钟，就抓过笔在那两段文字后面写上“北纬30度12分16秒，东经105度2分17秒。”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道：“是的，就是这个。”
现在他们都想起来了，张文武和另外一组的领头人，他们俩在面对着镜头讲话时，都做了同一个动作，那就是用手指了指所处地点的公司名称，海通物流的公司名称下面甚至有2-17档口的字样，现在回想起来，他们就是在用这种方法来暗示啊。林志宏的眼眶红了，他喃喃自语道：“老张啊老张，你真是用心良苦啊！”常萍说：“老张他们为什么非要用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把信息表达出来？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这条信息送出来呢？这样也不用牺牲他们这十几条命了。”李清风说：“应该是时间来不及了，电台无法联系，全城戒严，所有的出入口都封闭了，他们想不到其它办法来传递这个消息。而且他们知道，全城抓捕之下他们也逃不掉，也许很快就会被抓住，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。这条信息应该极其重要，所以他们才会义无反顾地用这种决绝和惨烈的方式自杀，他们知道这样的自杀事件一定会引起轰动，就算官方封锁消息，也总会有渠道流传出来。唉，他们都是烈士啊。”
李清风找来几张地图，他们在地图上标注出该坐标的位置，那个地点位于长江边的绵绵群山深处，离这里有六七百公里远。林志宏自言自语：“这里会有什么呢？”常萍说：“是不是让我们全部躲到那里去？”林志宏回答：“去那里没有意义啊，如果说526基地已经不再安全，去附近再找个合适的地方，这还说得过去，非要去好几百公里以外的群山里，这也说不通啊。”李清风说：“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，那里可能有大量的武器装备。你们想啊，几十年前大搞三线建设，在这些地区的深山中隐藏着不少的军事基地和军工厂，我猜那里可能是一个遗留下的军事物资仓库。”林志宏重重地敲一下桌子：“不管怎样，张文武他们用十几条人命才送出来的信息一定至关重要，这件事一定要保密，只限我们三个人知道。清风，你准备一下，明天你跑一趟，带上两个信得过的得力手下，到了那里，就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。”
第二天清晨，天还没亮，李清风和两个随行人员出发了，他选择了基地里性能最好的一台越野车，车上准备了充足的汽油和食物饮水，每个人都带足了武器和弹药，由于要去山区，他们还准备了一些攀登用的绳索和必要的物资。他们计划避开城镇和高速公路，只走偏僻的乡间小道，不过这样时间就花费得多，700公里的路程，预计要花至少整整一天一夜。
周哲是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人，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，他在电脑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那两条自杀视频，他确实很适合做情报部门的工作，看了一下午，他终于也发现了，那两个自杀的地点其实包含了位置坐标的信息，他在纸上写上那条坐标信息，快步走向刘海明的办公室。
林越在上午见到了唐莹，还陪她吃了午饭，现在他走路脚步轻快，心情很不错。他来到顶楼的会议室，凌小妹给了他权限，他现在可以在整个四方科技大厦里自由出入。凌小妹看到他，笑着说：“你见过唐莹了吧？怪不得你的气色这么好，预产期就是下周，你很快就要做爸爸了。”林越说：“凌总，我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，关于我父亲的事情，我想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。”林小妹收敛了笑容，脸上带着几分伤感：“你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，我会让行政部经理去找你，他会安排具体事宜，你有任何条件他都会满足你的。”正说话间，凌小妹停下来，刘海明打电话过来了，凌小妹让林越直接去找行政部经理，等他离开后，凌小妹继续通话，当刘海明告诉他周哲的重大发现时，她的脸色变了，她说：“刘主任，我知道了，周晢观察事物还真是细致入微啊，不过没事，现在FHA大势已去，他们去那个鬼地方又有什么用。这件事你不用管了，我自己会处理，对了，让黄磊单独过来找我，我有件任务要交给他。”
黄磊奉命来到四方科技大厦，他在顶楼见到凌小妹，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二人，时常跟在凌小妹身边的赵宇也不在，凌小妹说道：“恭喜你啊黄磊，你现在是紧急委最年轻的部长，年轻有为，前途无量啊。”黄磊奉承道：“这都多亏您和刘主任的赏识和提拔，我一定好好干。”凌小妹走近，她伸手拂去黄磊身着的崭新制服的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她笑道：“你的身体恢复了吧，有什么感受？”黄磊由衷地说：“多谢您的药剂，昨天注射完以后我马上就痊愈了，最神奇的是体内的弹头居然自动挤出体外，现在我感觉比以前更有劲了，真想不到这种药剂如此神奇。”凌小妹说：“你知道吗？注射进你身体内的瞬间愈合剂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生化技术，通过读取你的DNA数据，再经过激光调制而成，你的身体不会有丝毫的排异反应。从理论上来讲，以后你的身体如果受到任何伤害，只要不是那种当场致命的伤，你的身体都会在几分钟内自愈，不过，这种愈合剂对一种物质过敏，这是我们研发过程中的一个小缺陷，以后我们会改进的。”
黄磊立即紧张起来，他问：“那是对什么物质过敏？”凌小妹一笑了之：“算了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，你以后慢慢会知道的。”凌小妹进入正题，她交给黄磊一张纸条说：“这上面是一个位置坐标，你明天一早就出发，坐我们公司的直升机去，不用带任何人，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刘主任。直升机的驾驶员是我们公司的生化机器人，这个位置离此地有700多公里，这么远的距离，机器人和我只能用卫星通信，速度会受到限制，他的性能也会大打折扣，不过协助你完成任务应该是足够了。”黄磊接过纸条，他看看坐标数值，他问道：“到了这个地方，我的具体任务是什么？”凌小妹说：“你的首要任务是汇报你所看到的任何异常情况，如果碰巧FHA的成员也在那里，你可以将其当场击毙，机器人会协助你。”黄磊知道凌小妹交给他的一定是个绝密的任务，她显然不想让第三人知道，他点点头，没有再多问。
沿途的路况远比李清风所设想的要糟糕，700公里的路程，他们整整开了30个小时。他们进入深山，根据GPS的显示，现在离目的地只有3公里远，他们在盘山公路上行驶，道路还算挺宽，但是年久失修，路面坑坑洼洼的，使得越野车颠簸摇晃不止。路边两侧都是山坡，山坡上零散分布着一栋栋简易的住房，房子都只有一层，看起来很简陋破旧，应该好久没有人住过。来时的路口标志牌上显示，这里以前有几个大大小小的铅锌矿，这些矿坑早已枯竭，矿工及家属们应该都已经搬走，这也难怪他们一路上看到不少住房，却基本上没有见到几个本地的居民。
他们离开了公路，拐进一条简易的砂石路，这条路可能是以前矿坑到公路的运输线路，车子开到尽头，前头已经是山坡，没有路了。李清风仔细核对了GPS，目的地就在前方600米处，现在只能步行了，他们背上背包，武器就藏在背包里，带上物资，三人开始向山顶攀登。山坡上并没有路，杂草丛生，石头嶙峋，他们爬得很慢，每走一小段，李清风就需要停下来用GPS查看方向，确保自己没有偏离线路。
他们爬上了山脊，山脊上是一大片宽阔平坦的区域，李金峰看看GPS，显示目的地就在他现在所处的位置，但是脚下除了沙土和杂草，什么都没有。也许有什么东西藏下面的土地里面，他想，他吩咐了几句，三人拿出工兵锹，开始在地面上挖掘，脚下的土壤层很浅，几锹下去，很快溅起火星，他们挖到了山体坚硬的岩石。李清风颓然坐下，丢下铁锹，喘着粗气。他环顾四周，往前走就是悬崖，崖下是一条河流，河面虽然不宽，却很湍急，他知道这是长江的一条支流。这里并不是最高处，只在半山腰，隔着河流斜对面的山顶才是最峰值。斜对面的山崖看起来很近，但是要绕着河流走一个半圆弧形才可以到达，李清风决定走到那里的最峰值，从高处向下俯瞰此处，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些。
俗话说‘望山跑死马’，看起来很近的山峰，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爬上去。李清风掏出望远镜，他带来的是军用望远镜，倍数很高，还可以测量距离和角度。他仔细观察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，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，他的目光往下移动，下面是悬崖峭壁，峭壁的断面像刀切一样平整，就在峭壁上的草丛和杂树丛中，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洞口。他仔细地调整焦距，这下看清了，这确实是一个洞口，洞里面的情形看不太清楚，但似乎有很深的通道深入里面。从望远镜上测量，他估计洞口有三米多高，6米多宽，里面的洞穴应该也不小。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，山体中的岩石受酸水亿万年的腐蚀形成中空的溶洞，这些溶洞在沿途中并不少见。他兴奋地叫道：“我知道了！你们看，那是个溶洞，就在我们刚才的位置的下面，怪不得呢，GPS坐标只标出平面，没法显示深度啊。”
他们又走回到原地，李清风计划用绳子坠崖下去进入洞口，刚才他在峰顶用望远镜测量过，洞口离崖顶面有时30来米，他们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有一卷尼龙绳，长度应该足够。他们在崖边找到一块巨石，巨石上端有突出的石峰，看起来颇为结实，可以作为绳子的拴柱，他们把绳子的一端牢牢地捆在石峰上，然后把另一端扔下山崖。就在这时，空中传来螺旋桨的声音，他们望向天空，一架直升机正快速朝他们飞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