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、第40章(2/5)
而今,带着心中的疑虑听他这句话,心里却有了想法,慢慢的,莫名对上了号。
三月。
不是梨花酒等不了三月,而是上京城的饿瘟疫等不了三月,这才几日,就满地死尸,哀鸿遍野,大理寺全是抬进来的病人。
若是寻不到解救的办法,三月,虞思谦摇摇头,不用三月,只需要一个月上京城都会溟灭。
他的良心在摇摆,一边是兄长,一边是黎明百姓。
就连身上的官服都成了讽刺,贴着他的良心提醒他,虞思谦你能有今日,你不能这么自私,你的兄长早已不是从前的兄长了,他的野心你不能装作看不见。
他的野心底下,都是人命。
是啊,上京城数万万的人命,与他一个宥阳人没有干系,他可以梗着脖子撑着,为了兄长这口气,装作看不见,但是那个小姑娘呢?
欢儿妹妹,那个给你送糕点,送诗书的小姑娘,约了一起作伴的小姑娘,她也在上京城,若是瘟疫不灭,小姑娘也会死的。
小姑娘死了,就再也不会有人陪他去吃阳春面了罢。
毕竟这年头,谁还会把碗中那点荤菜,一口不动,全都留给他,这连阿娘都做不到,再怎么说,他不是独儿,娘从前的菜多多少少都会分成三份,一份给阿兄,一份阿爹,一份给他。
就算是阿兄走后,都没有全部给过他,有阿爹在啊。
那小姑娘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,思及此,虞思谦的心密密麻麻的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,她会死的,没有人会顾及她,没有谁会想到她。
须臾好久,虞思谦捏紧了身侧的手,咬紧后槽牙,朝着面前的青衫男人一字一句道。
“阿兄,你去官府投案罢。”
“......”
虞衍没有回头,他抬起来接住梨花的手一直都没有放下,肩头都是簌簌而落的花瓣,仿佛没有听见虞思谦的话。
“兄长从前做过的事情,我都知道。”
“上京城的宫变,还有太后的事情,包括这次的瘟疫,我.....全都知道了。”
陆矜洲出手,他知道这场瘟疫的关键在于章老太医收养的虞衍,太后康王都死绝了,唯独虞衍还活着,所有这些不为人知的东西,他全都借着大理寺的人嘴透露给了虞思谦。
陆矜洲也不着急抓虞衍,他就看看紧要关头,小姑娘选了的虞姓男人如何,也可以借着这个苗头瞧瞧,先生说的,虞思谦,到底能不能担此大理寺的任。
无尽的沉默蔓延,那些不见天日的丑陋摊开来讲,一言一语都说出来,没有暴怒,没有吵闹,虞思谦语速缓慢,他甚至都不愿意相信,这些都是他做的,是光景里那个笑得温润又干净的兄长做的。
紧紧盯着面前的兄长,他的阿兄,甚至连一点点都没有负重的感觉都没有。
多风轻云淡,他丝毫不会放在眼里。
仿佛沉重的只有他一个人,这些话,对于他而言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,他是个置身事外听故事的人,从来不曾牵扯其中,至始至终都是个受害者。
“我念着旧情,想替兄长担下。”
听到这里,虞衍终于有点动作了,他伸手拂去肩头的落花,继续听着他讲。
“但阿兄不知收敛,所有的一切都还在谋划,就在我替他铺就后路的时候,他拿我的庇护当做垫脚石,踩着我这个阿弟身体一点点往上爬。”
“残暴冷血,毫无人性,上京城数以万计的人命,他不会放在眼里,这样的阿兄,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阿兄吗?”
“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,经历过什么,让他变成这样。”
虞思谦说到这里,话语激动,眼里都是失望,虞衍转过身,几乎都要看见他眼里的温润了,要哭吗?,哭能改变什么。
他一点动容都没有,反而笑了拍拍虞思谦的肩头,叫他别紧张,要如释重负。
“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。”
虞思谦用力拂开他的手,上前一步与他平视,仿佛一个暴怒的阿弟,怒又有什么用,一意孤行的人永远不会听他的。
话都说到这份上,他也不收手。
虞衍长长叹出一口,目光看着远处,瞳孔变得虚无。
“思谦呐,你是家里最小的,娘爱你比我这个兄长还要多一点,爹纵使不苟言笑,在我们一起犯错的时候从来都是护着你的,我做兄长的还要大度。”
“其实我们前前后后,从阿娘的肚子里落地也差不了几天。”
“就因为一大一小,就变成多和少了。”
“或许说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,但那时候的我,好嫉妒,我得到的爱不多,我还要分给你,阿爹和阿娘就只有两个孩子,你也不是小姑娘,你也不娇弱,我们都是一样的,为什么,阿爹阿娘不能一碗水端平呢?”
“你回头看看,往回想想,你以往的印象里,可有遭过失意的事情,大些的难,阿娘阿爹替你担了,小的不顺意,兄长在替你受,你的人生,有过磕碰吗?”
“哪怕一点点,有过吗?”
“......”
虞衍说到这些,都是虞思谦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,他怎么会想到呢,原来他泡在蜜罐的幸福里,有兄长数不尽的眼泪,背后都是他想不到的。
“我呢?阿娘虽然话里有在意,但从来没有顺过我,对你即是偏袒又是维护,阿爹对着你还会笑,对着我的时候,连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说过,我受够太多冷脸了。”
虞衍转过来看着他这个亲弟弟的眼睛。
“你想上书院,娘变卖嫁妆,爹跟人去码头抗货,娘缠绵病榻,家里剩钱不多,我自知家里供不起两人,便与你说我不喜欢学字,只想学医,学医要的盘缠少,甚至还能做活计补贴家用,可是呢?我与阿爹说了我要学医的那个晚上,你如愿上了书院的那个晚上,阿爹赏给我的是一个结实的巴掌。”
“真是痛极了,兄长的自尊都被打碎了,掉地满地都是,你在门前笑的时候,可想过兄长在门后哭。”
虞思谦的话都被堵了回来,他记得上书院的那个晚上,也记得兄长的眼睛红了,他说他是做哥哥的,在为弟弟高兴。
“我....不知道....”
不知道,真真是太过于轻描淡写的三个字。
虞衍自嘲一笑,“你当然不知道,那也不是阿爹第一次动手打人了。”
“你想摸鱼兄长带你去,你想上街兄长背你走,想吃的东西兄长都做给你,玩够累了,回来阿娘给你擦擦脸就睡了,你躺在阿娘怀里的时候,兄长跪在祠堂受阿爹的家法,十月的天冷啊,我浑身都在打颤,牙根都要咬碎了,还不能哭,怕被你发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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